不仅如此,卡根认为,把这一实现永久和平的秘密推广到世界其他地方,还成了欧洲人新的文明使命——这才是美欧争吵的真正根源,一个意识形态的根源。美国人行使实力,尤其是单方面行使实力的做法,对欧洲一体化的合法性构成直接的挑战,就好像十八、十九世纪欧洲的君主制是对美国共和理想的直接亵渎一样。欧洲人批评美国把伊朗、伊拉克、朝鲜、利比亚当作“无赖国家”或“邪恶国家”的做法,因为德国也曾是这样的国家。在欧洲人看来,二战以后的历史已经证明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欧洲人反对美国对伊拉克动武,是因为即使这样做成功了,“也是对‘后现代’欧洲的本质的冒犯,是对欧洲新理想的亵渎,对欧洲方式普遍适用性的否定。”卡根说,“美国人应该首先明白对一个人信仰的威胁就像对其肢体威胁一样令人恐惧。”
在找到了美欧争吵的表面原因(实力差距)和深层原因(意识形态分歧)后,用美国自由派知识分子Stephen Holmes的话来说, 卡根就像一位婚姻顾问,又致力于劝说这一对男女重归于好。[6]一方面,他劝说欧洲人,你们的后历史、后现代天堂需要美国这个莽汉的保卫。当年康德设想对付邪恶恐怖的霍布斯丛林世界的办法是建立一个“世界政府”,以保障永久和平,但康德又担心世界政府垄断权力后变成最可怕的专制政府,最终损害人类的自由,换言之,“永久和平”和“人类自由”不能鱼与熊掌兼得。现在好了,有美国在欧洲外部提供安全保障,欧洲的永久和平可以不用建立世界政府来得到,欧洲人同时得到了和平和自由,这就一举解决了康德难题。对美国人,他又说不要对欧洲的不合作和对美国的批评耿耿于怀,要理解欧洲人在实现了永久和平之后,要将这一奇迹推广到世界其他地方这一新文明使命。但是理解归理解,美国却不能接受欧洲的原则。美国人必须实行“双重标准”,在西方内部按照康德原则行事,对西方外部的丛林世界,仍然按霍布斯原则行事。只要美国人不要上欧洲人道德说教的当,欧洲人是无法在实力上遏制美国的,“如果美国摒弃这种由被束缚而导致的愤怒,它就会更好地理解其他国家的感受”。换句话说,双方都想开点,退一步海阔天空,理解万岁,美国和欧洲联手,西方仍然是那个西方,世界仍然是我们的。
对于中国人来说,卡根的这部小书也很有参考的价值。中国知识分子在冷战之后,大多对福山的“历史终结论”见猎心喜,而对亨廷顿的“文明冲突论”耿耿于怀。在伊拉克问题上,也颇多认同欧洲的做法。也许在卡根看来,这不过也是一种没有实力的弱者的当然心理罢。但欧洲作为弱者,有美国这样的强者“罩着”,这样认为也就罢了,没有强者“罩着”的中国也这样认为,恐怕也只能是一厢情愿。美国人来自火星,欧洲人来自金星,就像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郎才女貌,毕竟还在一个锅里搅勺把。而中国呢?虽然也是一个“现代”国家,但能和欧洲达成卡根式的共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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