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清兵以明朝旧臣入关,是非常在乎这个行头的,只字不差的把这个开场白学了下去。并在1657年以“奉天承运”之意在满清发详地盛京设奉天府,也是意在强调天命所系。
辛亥革命一起,这件道具随着君王政体一并灰飞烟灭。接下来的问题便是如何以世俗化的合法性根基,来替代形而上学的根基?在一个去魅的世俗化的当代,重新宣称自己是上帝的牧羊人抑或上帝本人,这种僭妄之举是愚不可挡的,也不是怂恿一个革命者大开杀戒的理由。“奉天承运”与“皇帝诏曰”大有前后的逻辑关联,所以我倒愿意在它们之间略做停顿。“皇帝诏曰”是意谓一种世俗的权力,“奉天承运”则是这种权力背后的凭借,是后者的合法性源泉。没有前面的“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就没有底气,王和寇之间就没有一条不可逾越的界限。“皇帝诏曰”就和任何一个把刀架在别人脖子上的人说的话没有区别。
但任何一个政权都需要这个区别来澄清天下。这个区别在我看来有三种模式,一种是尚未去魅的君主统治,即“奉天承运”的神学模式。一种是彻底去魅的民主政治,即建立在“同意”之上的选举制度,这是一种世俗化的模式。夹在这两种之间的,也许是一种过渡,也许是一种命运,即“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现代意识形态模式。这是一种伪神学的模式,与“奉天承运”一样是先验的和形而上的。波普尔说科学不能被证实,只能被证伪。这是科学的一个特征。而神学的特征则是既不能被证实,也绝不可能被证伪。
李洪志说自己是金轮法王,洪秀全宣称是耶稣的弟弟,你能够证伪吗?除非你传讯我主到庭,否则是绝不能证伪的。你只能说,我打死都不相信。
现代意识形态的模式也不一定非是某某主义不可。但千万化身,骨子里都是某种历史决定论。所以吴思先生说,“奉天承运”如果翻译为现代语,“大概就是遵循历史规律、完成历史使命的意思”。规律云云,就有些伪科学的味道。反过来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伪科学在今日吾国依然大行其道,因为合法性根基的世俗化转变尚未完成,历史决定论的立国之基就带着伪科学的嫌疑。有人曾言五四以来,德先生遥遥无期,赛先生还是颇为争气的。然而在一个不能证伪也不允许被证伪的统治下,又如何可以为真正的科学精神留出余地呢?
有朋友尝问
宪法的序言与条文有什么区别?我回复说,序言的意思是“奉天承运”,条文的意思就是“皇帝诏曰”。我认为这是最严肃的解释。1982年
宪法实际上确立的是一个典型的“党治国家”的合法性框架。执政党是完全凌架于国家架构之上的。
宪法条文中对中国共产党只字未提。这种凌驾其上的地位体现在序言中。
宪法第
一条规定“中华人民共和国是工人阶级领导的、以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人民民主专政的社会主义国家”。这是为所有臣民规定了一个先天的领导者,即“工人阶级”。这是一个先验性的和世袭的统治集团。这个横空出世的“皇帝诏曰”,如果没有序言中的“奉天承运”作为支撑,在一个去魅的当代,是不会有丝毫说服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