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制服问题上,托克维尔认为,官员需要有权力,但并不一定需要制服。托克维尔明确地表达了对美国官员的偏爱:“我想象不出哪个国家的官员会象美国公务人员那样作风朴实,平易近人,问话时亲切,答话时和蔼。我喜欢民主政府的这种自然作风,我在这种重视职责甚于重视职位、重视人品甚于重视权力外表的内务官员身上,看到了我所钦佩的男子汉工作作风。”而对于法国公务人员身着制服,却表示了极端的讨厌:“当我看到我国的一些官老爷粗暴待人或挖苦人,耸一耸肩膀表示反对,或以得意的微笑下达指示时,我真想剥下他们的制服,一直剥到露出他们作为一个公民的真正模样,看这能不能使他们想起人类应当受到尊敬。”美国的官员没有制服到处尊敬人并受人尊敬,法国的官员身着制服到处耀武扬威却受人鄙视,这除了与人品有关之外,政治制度的差异是非常关键的。
薪俸问题在当代社会似乎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了,但在从贵族社会走向民主社会的治道变革时期,却是一个需要讨论的问题。托克维尔认为,民主政治下的公务人员需要领取薪俸,如果没有薪俸,从事公务就会成为贵族的特权。托克维尔甚至把这一问题提高到了政体的高度:“如果一个民主共和国把公务人员的薪俸制改为无偿制,我可以十拿九稳地推论,这个国家正在走向君主政体。而在一个君主国开始实行公务人员的无偿制时,这一行动无疑是在走向专制政体或走向共和政体。”
与制服和薪俸问题相关的就是任职期限的问题。在早期民主国家,所有公务人员都是选任的,因此托克维尔说:“在一切方面都实行选举原则的国家,严格说来没有终身公职。人们就任公职,多半出于偶然,任何人也无法永久保住职位。当每年进行一次选举时,情况尤其如此。”
公职缺乏稳定性,使得就任公职的人难以成就大志,也难以稳定地积累自己的才能,难以吸引有才能的人士出任公职:“在平安无事时期,公职对野心的诱惑力不大。在美国,混迹于政治圈子里的人,都是抱负不大的人。怀有大才和大志的人,一般都远离政治而去追求财富。由于觉得办不好自家的事业而去负责领导国家事务的,倒是大有人在。”所以,美国公务人员中缺乏人才,“平庸人士之所以有很多人担任了公职,正是由于这些原因和民主的不良选择。在美国,即使卓绝的人士希望当选,我也不知道人民会不会选举他们,但我肯定他们不会出来竞选。”托克维尔认为,这与美国的民主政治有关。我认为,这可能与美国的实际情况和民情也有关系:在美国,政治并不占据最重要的地位;政治并不是一切;公职的级别并不表现一个人成就的标准。
最后,我想补充说明的是,由于时代的变化,托克维尔所讨论的这些问题都有些过时。对于公职任职期限的问题,有些新的资料也需要进一步补充,比如19世纪末期开始,美国开始实施公务员制度,公务员的任职是终身的,以保证行政工作的稳定性,并吸引学有专长的人从事公务。最近公务员职位保障受到了一些挑战,但基本的制度已经成形,也彻底改变,也并非易事。有关制服和薪金问题,现在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了。不过,对中国来说,制服和薪金依然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中国有太多的执法官员穿着制服;至于薪金问题,则与腐败联系在一起。另外一个中国式的问题是,在非民主时代,作官是当老爷,在民主时代,作官是否就一定要当“公仆”呢?我想托克维尔会说,当老爷不好,当公仆也未必好,常人最好。
谈完公务人员,就开始谈行政官的专权。托克维尔认为,一个人独裁的专制政府和多数统治的民主政府,其行政官都有很大的权力。原因是专制者和多数都认为他们可以随时收回行政官的权力,而民主国家行政官的权力还要大于专制国家的行政官。因为在专制的国家,君主可以立即惩治他所发现的一切犯法行为,但他不能确信自己可以随时发现应予惩治的一切犯法行为。而在民主国家,实行政务公开,监督者众多,不仅可以随时收回权力,而且还可以有效地监督行政官。所以,美国行政官的权力大于欧洲君主国行政官的权力,一般来说,“只向他们指出应当完成的任务,而方法则由他们自己选择。”美国新英格兰乡镇的行政委员会负责提出陪审员名单、可以禁止酒店把酒卖给酗酒者。托克维尔认为,这样的权力要是在法国,是不可想象的,其后果是极其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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