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的翅膀与正义的木腿
故事再怎样千洄百转,木腿再怎样蹒跚不灵,正义终究会追踪而至。“马丹还家”中的木腿人在影片中被塑造为一直追求娜拉,后来唆使他人指证唐豪里是假泽克的奥年。影片里奥年就是拄着一支木腿的。而且除了白娜拉和唐豪里,只有奥年一个人知道沈泽克是假的,所以只有他守护着那只木腿,守护着“正义”。说的抽象一点,奥年及那支木腿象征着白娜拉的合法婚姻,象征着制度的可预期性,(白娜拉曾答应奥年一年后若沈泽克还不回来就嫁给他,这样的承诺很可能符合当地关于宣告死亡以及婚姻解除的法律规定,奥年当然是最维护这个法律的人)而唐豪里和白娜拉温存甜蜜的生活象征着超越一切善恶、真假、是非判断的爱情。因此在影片中法庭审判沈泽克是真是假之时,也就是审判着爱情与婚姻孰为优先的争讼。
诗人永在天上奋翮飞行,追求自由也追求灵感,而恋爱乃是自由之极品、灵感之火炬,哪有舍弃之理?于是,自启蒙时代以来,人们相信“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婚姻”、“爱情是婚姻的基础”、“婚姻解除(离婚)的标准也应该是感情破裂。(爱情鸟飞走了)”(这也是现行中国《
婚姻法》的法定离婚标准)但是,亲爱的读者,他们做诗人的飞一飞可以,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只能乖乖整天在地里干活,挣钱养活自己、养活家人。如果谁都整天飞来飞去,你可得当心,没准儿哪天你的妻子就抛下你和孩子,“前妻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筒子楼”。如果整个社会全是“飞人”,你还结婚干嘛?养活妻小干嘛?所以说婚姻制度本身是一块石头,沉甸甸的拴住两个人的脚,不让风筝飞得太高太远,更不要断了线。婚姻责任之产生乃因生活之沉重,而非因爱情。如今已经没有几个人还信天长地久的古装爱情了。这话当然不包括那些诗人,法律家谈问题向来不把诗人放在眼里。(诗人有自己的伦理准则,且往往超凡脱俗、我行我素,而法律家考虑最多的还是你我一样的俗人。)话说回来,婚姻无异于一纸契约。契约是干什么的?是约束当事人不得无故违约的,实际上是保证一种可预期性:我相信我今天的新娘睡一宿觉醒来时仍是我的老婆,即使要变卦也要先让我知道。而且这一纸婚书本来就是为了给变卦的人设置一些障碍,不让他/她“我是流氓我怕谁”。
这里要谈到法律家们的一个假设:人有时候会激情的一塌糊涂,不仅骗了别人,连自己都骗。好多四十多岁的成功男士、三十多岁的成功女士一旦成功得有些自我膨胀,便开始琢磨老公老婆以外的异性。这种激情确实存在,但根基实在不牢。许多离了婚另娶另嫁的反到发觉还是从前“那一个”比较合适。所以有些人干脆“懒得离婚”。原因何在?“精满自溢”也。所以从这里可以看出来婚姻这种制度的奇妙之处。它为你设置枷锁,提醒你对现在这一个也曾经三生三世、只取一瓢过,同时它也给你吃了定心丸,使你不在怀疑睡在同一张婚床上,仅隔了一夜,你的娇妻已做了别人的“拙荆”。